今天再看,它就是被严重低估的杰作
赛人细想想,新世纪以来,2005年以后,常让我心头一热或一凛的导演,只有杜琪峰。我还越发喜欢他晚近的电影,不硬生生的支起骨架,也不完全靠妄议时政来贩卖意识形态。这里有他的自觉,也有他的不自觉。杜导的大部分电影,无论从什么地方看,我都停不下来,所谓娱人娱己,也不过如此。我最喜欢他的电影是《柔道龙虎榜》,其次是《盲探》。《柔道龙虎榜》刘德华和郑秀文也是2000年以后,华语影坛最登对的搭挡。而在这部电影里,更是将主与仆、人与犬、剥削与被剥削的男女关系讲的既花样百出又别开生面。《盲探》在大男子主义情怀的包装下,又毫无保留的表露出对男性对女性的无坚不催品质的爱惧交加。很多人认为杜琪峰不会拍女人,我不这么看。他电影中的女性,常常有极鲜活的烟尘感,并极具担当力。《至尊无上之永霸天下》和《东方三侠》是浓浓的漫画感。《至尊无上之永霸天下》而到了梅艳芳(《审死官》)、黄卓玲(《再见阿郎》)和林熙蕾(《文雀》)、甚至是赵薇(《三人行》),则更具现实参考的意味。《文雀》更不用说郑秀文在杜琪峰出演的一系列银幕形象。她们心地单纯,行动力强。而她们富于牺牲的面目,一旦显山露水,总让男性去忧惧她们之所以能如此大规模的付出,是为了更大面积的收获。而女性在幻象与现实之间的自由穿梭,则让患得患失的男性更加坐立不安。女性对男性而言,有时就喻指了他们尚不能理解的整个世界,这个世界足够可爱,也足够让人产生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之感,可爱与可怕常呈相生相克之状。这一点,在《盲探》里,被拿捏的圆熟自如。《盲探》倘若硬要往深层次里去观察《盲探》的走向,自是从佛法里探究,乃最便捷的路径。这一点,在韦家辉与杜琪峰合作的几部影片里都能类似的风味。如《大只佬》和《神探》。《大只佬》那两部都相当阴森可怖,而《盲探》也有不少让人不忍直视的画面,但它在探讨放下我执时,并不那么宝相尊严,或摆出副尽收眼底的俯瞰之观。它是戏谑的方式在劝喻,如不丢掉包袱,便不能轻装前进。林雪、秦煌和郎月婷并不严格的对应贪嗔痴这三种面相,而是三种面相的结合体。《盲探》而刘德华对食物的依赖,是一种最浮面的贪,可由于这种贪的垂手可得,他也就不被嗔和痴所羁绊。而以孩子气的姿态,也就是在极其认真的方式在游戏人生。稍对香港各类环境有所体察之人,不难发现,杜、韦二人是在劝慰港人,不必执于旧念,而应以不变应万变之姿,与时不我再,进行更持久的对话。它是用人心的沉沦来呼应时代的更替,更将无刻不在的患得患失去稀释掉云遮断归途时的朦胧泪眼。但我对这部电影的偏爱,不止于此。我相信这些过于宏观的时代命题,终会被时光本身所淘洗。这也是杜琪峰晚近的作品比他那些表面看去更具风格化,更具香港地缘风貌的影片,更耐咀嚼之处。例如他的《黑社会》这般以影写史,影以载道的煌煌大作,所言说的,道理无非是一个。你别来干扰我过去养成的习惯。《黑社会》《盲探》没有那么多怨愤,它用曲折、俏皮而又轻快的笔调,直指比时政更难替换的人心。全片所隐藏的那份对人心本身的,近乎完全抽空之下的怜悯,不光在杜琪峰的谱系里,放到香港电影的脉落中,也是不多见的。仔细看看,郎月婷脚底下的那一滩血,这让眼盲心明的刘德华意识到自己身陷险境,那间漂亮的厨房有了两具尸体,马上就要多出第三具尸体。在那光滑的地板上有好多血,刘德华应该也流了好多血,但在低照度之下,我们几乎看不到。能看到的是,郎月婷的下体开始流血,她在生产。《盲探》新生与死亡,在这个明显不够光明的所在,轮番上场。刘德华的善良总是以不得不的方式呈现,惟如此,善良不因随意抛洒而更显珍贵。这份善良也是送给刘德华自己的,同时,也是送给那些正在港岛憩息的大多数。那个婴儿象征着重生,重生是一个必然,重生也是希望之光在隐隐约约的透着亮。全片在在电影美学上的最大特色,是关于电影本体的再现,以及再现的可能性。很多人认为《盲探》在案件重演的桥段上,依循了《神探》的老路。其实不然,《神探》是一个人妄图进入另一个内心状貌时的孤注一掷。而《盲探》是时刻记得要自保,刘德华打郑秀文时痛下狠手,而郑秀文还击时,只做表面文章,这就消解了「借身连心」这一要决。盲探之所以不是神探,就在于他还不够投入。但这恰是我喜欢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因素。影片中,那些投入的人,均不得善终,且魂不附体。而刘德华却自觉的拥有了推理与想象之间的安全距离。总有一些事情,比破案本身更重要,一顿美食,一个美女。这大概是他因急于破案时视网膜脱落,所换来的那点人生经验。或者说,什么是最重要的,已变得不再重要。得说一下刘德华,我在观摩港片最频繁的日子里,他在我这儿,混了一个脸熟。在当时的表演圈,谁要是流露出欣赏他的情意结,是会遭人鄙视的。有趣的是,不少人眼里,都以为刘青云是杜琪峰的御用,以杜琪峰挂名导演的片表上能看出,刘德华比刘青云要高一些。刘德华也凭借杜琪峰电影中的表现,两次摘得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头衔。得承认,刘德华在表演上常使拙劲,且使的不是地方。他最好的表演,一是《桃姐》,二就是《盲探》。前者那种习惯成自然的冷漠与不得已而为之的温情相得益彰。后者则将一个贪吃、贪财、虚荣且还算精明的小男人演绎的活灵活灵。身残志坚几乎成了他惟一的美德。《桃姐》他以自我为中心,视他人感受如无物。这也屡屡使他能放下包袱,轻装前进。这大概是他身残志坚,且心境舒朗的源头。他扮演的庄士敦比女性更情绪化,更爱使小性子。刘德华诠释这些时,有着令人毫不起腻的孩子气。被宠溺的孩子有两种,一种是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,不给我,是整个世界在犯罪。另一种也有同样的认识,但你不给我,我还有别的东西,足以让你为我生气。刘德华演的是第二种。因此这位盲探拥有了神话般的心理健康,他不会被一时一地的困境所缠绕,破除我执的法宝,你得拥有一份涣散的注意力,才不会有所纠结。这样的人总有台阶可下,总有弯可转,总有说服自己的办法。有的人天生就是愁不起来。《盲探》一个盲人要找美女,第一个理由是科技昌明。第二个更有趣一点,我看不见,别人看得见,别人说不好,我岂不是很没面子。但就像冯巩相声里调侃女人的话,说女人一遇到难处,会哀嚎我可怎么活,其实根本都没往心里去。刘德华演的就是这么一个立场不坚定的小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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